(按：2022 年春夏，上海乃至全中国的人们都有被关在家里、酒店抑或方舱 的经历。我凌乱地记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所历，这些经历也许是每个普通人都碰 到的，并无特别之处，不过我想让它不被时光抹去，就投给可信赖的新语丝吧。）

2022-03-09 话说春节已经结束，首个新冠疫情中的北京冬奥会也宣告闭幕。或许，大家还 在谈论着谷姓美人的傲然夺金；或许，还有人在 38 国际妇女节为铁链囚女啧啧 义愤。然而，悄然之间，已经清零的疫情正在慢慢袭来。

上海地铁的上班一族都带着口罩行色匆匆。除了偶尔有站内服务人员轻声纠正 某人的口罩没有戴好之外，人们对疫情也无甚感觉——仿佛那已是多年的往事。 毕竟离武汉爆发已经整整三年过去了，而上海也从未有过规模性疫情。

办公楼的入口照例还有检查健康码保安和测量体温的机器人，只是今天突然有 录音喇叭大声喊着：“双码验证”——即要看健康码，也要看行程码。联想起 最近有几个城市疫情突发，我也觉得健康政策收紧是理所当然。毕竟，上海也 在精准防控。隔三差五地封锁楼栋和商家的是也有所耳闻。

同事们对疫情的议论也频繁起来。居然有同事家的片区也出现了病例，只是那 片区还是很大的，对同事并无影响。我开玩笑说，那个病例应该也是打过三针 的。因为最近报告的病例几乎全都是打过针的，否则负责监督疫苗的领导麻烦 不小。把防疫或者任何有社会影响的问题挂在乌纱帽上是中国行政执行力的金 字招牌。君不见多少戏剧都有当街拦官告状的段子——这分明就是营造社会影 响，让当官的骑虎南下嘛。处理不好就只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了。

下班之后，照例回家。途径沃尔玛超市，进去买些东西。门口的保安赫然叫道： “双码验证！”原先，沃尔玛非常宽松的，基本上不戴口罩也没人多说一句话 的。今天怎么突然检查起来，而且一下子就是两码验证。我自觉事情有些严重， 不过也未太过担心。只是顺手买了够几天的肉。

村口的各种菜场、水果店、饭店和杂货店照旧熙熙攘攘。人们尽情享受着工作 之后的片刻轻松。有扎堆吸烟聊天的，有对着水果摊精挑细选的，也有支开桌 子摆上饭菜打开瓶子吃喝起来的。我还是径直走到常去的一家老乡开的小饭店。 放下东西，点了一份炒粉。

老板是老乡。端饭过来时，他对我说，隔壁村已经封了。 “封了？真的？”我有点意外。 “是的，昨晚上就封了，有疫情。”老板毫不含糊地说。

我匆匆吃完炒粉，似乎也没尝到什么滋味，就背起包走了出去——去看看被封 的邻居。果然，夜色朦胧之中，四村的后门已然被蓝色的简易房板拦了个严严 实实，外面还拉起了一道警戒线。有个孩童顽皮地刚钻进警戒线，鬼脸还未做 完，跟在身后的母亲就大声呵斥道：“出来！”仿佛那条警戒线就是病毒，丝 毫冒犯不得。

我还是心存怀疑：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封了呢。我转到四村正门。正门俨然已经 做了精心的设计。不但有活动铁栅栏，还有简易的挡雨棚，甚至还配备了几条 崭新的货架——已经有人在网上放快递送来的东西。几个保安和一个警察正在 聊天。村里的人是只能进不能出。

3月9日，隔壁四村被封。

我回到本村口，也没看到异常。问保安四村为什么被封，保安就说有疫情。

难道疫情就这么走近了我吗？

2022-03-12 3 月 11 日是周五。下午我们办公的写字楼物业就通知各家公司下周必须带 48 小时内核酸结果才能进楼，而且周边的商铺包括餐厅都不能营业。这明摆 着是不让大家来公司上班了。公司领导层紧急决定下周在家办公。大家必须的 办公设备都自己带回家。我是笔记本，比较简单。其他人有的是台式机，也打 包叫车带了回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与此同时，孩子的学校也传来了消息：本周末住校生封闭在学校，不能出校。 所以家长也不用去接孩子了。具体解封时间等通知。联想起之前已经有开通 网课给居家同学的事情，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下班后，我并未去沃尔玛采购，而是直接去了老乡的小饭店吃饭。心里的如意 计划是明天再好好采购一番。老乡老板也聊着四村被封后生意差了不少。我问 他们还能一直营业吗？老板说每天在系统里提交核酸检测报告就可以。我觉得 这样的话，事情也不会太严重——我们不会被封。

第二天，3 月 12 日一早。我起来晨跑。还没有跑到村里的后大门就感觉不对。 今早的人比平常要多不少，奇怪！等我跑到后大门——恍然大悟：我们被封了。 人们都在前后大门的主干道之间来回走，并且互相讨论。那封后门的蓝色板子 和四村的一模一样。我心中暗悔自己昨天应该买点东西的。

好在后门上已经贴了不少电话号码。其中有老乡老板的饭店，也有包子铺、水 果店和小超市的电话。我先拨了包子铺的电话，停机！吓了一跳，不能吧？ 刚好包子铺老板在墙对面从一条裂缝给人送馒头，我赶紧订了十个包子—— 平常也就四个一买。拿到包子后，又核对了电话，紧张的心才放下：只要还 能打电话买吃的，一切都应该可控。

我又走到前门。前门赫然也和四村一样，不但有铁栏杆，还有警戒线，甚至崭新 的货架都准备好了，显然封门的计划考虑得很周全。保安正在给前来抱怨的居 民解释，昨晚半夜封的，不知道要封多久。旁边的警察则笑而不语，好像这事 和他无关。

有诗云： 正道别村路不长， 哪知自家悔断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

2022-03-14 我们村由于是周五晚上周六凌晨封的大门，该回家的大部分都回来了，所以住 户是比较全的。三千多口人都在小区活动的周末还是比较新鲜的。活动的区域 主要有三个。

第一个是正门。正门有铁栅栏和警戒线，有保安还有警察。许多村民聚在大门 口互相交谈，试图弄清到底怎么回事，也抱着一开门就第一个走出去的梦想。 还有就是门里门外的货架上面已经开始写好门牌号码。快递也开始在大门外把 包裹往架子上放。我这才注意到有几个穿着防护服，俗称大白的人在帮忙把快 递的东西从外面的货架上搬到里面的货架上。看起来一切井井有条。

第二个地方是后门。后门紧封着，也没有警戒线。只有一个保安坐在保安亭里 看着。封门板上贴满了商贩的电话。许多人隔着封门板和保安亭之间的一条缝 隙做着各种各样的交易。另外一些人则就在后门附近大声聊天，似乎觉得这里 比在前门要安全。

第三个地方就是正门到后门的这条主干道。这条路平常因为行车，所以行人不 多。这一封门，车子是动不了了，这条路就成了大家锻炼的地方。跑步的人、 散步的人络绎不绝。小孩子也骑着滑板车穿梭着，似乎疫情的事情丝毫没有对 人们的生活造成负面的印象，反而让大家多了互相认识的机会。

小区里原来卖菜的一家人，现在没法出去卖了，就在门口做起了生意。我过去 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价格和平常也不差多少。我问老板菜是怎么进来的。老 板笑而不答。由于孩子封在学校，后门还能买到包子等，我就没有买太多的蔬 菜，想着只有菜摊还在，每天来买也不是问题。

封村之后，也没什么别的活动，这两天也没有像其他地方说得那样测核酸。陆 续听到的消息就是今天这个区的哪个小区封了、明天那个区的哪个小区封了。 只是见封，不见开。

孩子们在学校倒是每天测核酸。老师也一样不能回家。大家测完之后，大家自 习，还有老师答疑。每天晚饭后，两小时出门散步。感觉比回到家里还要有规 律，不过家长群里已经各种不满和想念的帖子层出不穷。两天核酸下来，孩子 们全部阴性。

上海市政随后发出中小学一律回家上网课。群里也收到了关于家里是否有条件 上网课的调查。

3 月 14 日是周一。小区仍然封着。孩子打来电话说上午就可以回家了。

学校和村子一墙之隔。我按照学校发的时间表到墙这边看着校门口。门口已然 停了一路的小车——据说有的家长从周五就到了，因为怕回到小区被封出不来， 一直住在车里等着。还有的家长已经被封在家里，只好委托其他家长顺路把孩 子接回去。

学生们一个一个拖着箱子、背着书包出来了。家长们和孩子们脸上还是非常欣 喜的神情。固然，原来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亲人相逢总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 觉。

我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孩子，高声叫着他不要走后门，直接到前门。

家庭的团圆正是我们对付一切未知的基础和动力。

2022-03-19 封门之后，渐渐开始测核酸。有时候是清晨开始，一直到下午结束。大家也是 随机过去，队伍拉的很长。测好的人和去测的人磨肩接踵，大家都是口罩密接。 只靠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志愿者维持队伍秩序基本没有用。

我并没有去凑热闹。按照常理，挤在那里更容易感染。我虽然不太担心感染， 但是感染后被当作另类看待的担心还是有的。

村里核酸检测的结果并没有公布。我也无法得知究竟有没有阳性或者有没有病 例。大家照例是叫测核酸的时候就去排队开测。

日常的生活也变得比较简单。早上起来去跑步锻炼。跑步的范围就是主干道， 干道上有很多人在跑——感觉原来早上没什么人跑的，现在人多了还不太适应。 锻炼好了之后，回家洗漱。然后就给包子铺打电话订包子。订好之后就去后 门的小门缝取包子。一切都那么顺利自然，也没有吃不上饭的担心。

村里卖菜的老板照例还是在家门口出摊。他们倒是有本事每天都进到新鲜的蔬 菜——价格已经涨了起来：我买的生菜和黄瓜很新鲜，要十块一斤。

然后就是在家办公。在家办公对我目前能做的事来说也没有什么障碍。开公司 例会、打电话、搜索资料和安排客户会议。客户那边也比较配合，有些不用到 现场的事情也基本能搞定。公司的业务在居家期间还有些进步，很高兴。不过， 还是比较怀念大家一起在办公室有说有笑的时光，就算是中午讨论一下吃什么 饭也令人向往，而如今却遥不可及。

孩子在家上网课也是按部就班，时间安排得和在校学习一样。只是家里没有打 印机，我需要在群里把打印的东西发给链家的服务群，他们打印好了我去门口 取。说到这里，我得对链家和迈盛地产表示感谢。他们在封村的第一时间就拉 了服务群。他们没有封闭的员工对社区的买菜、打印等服务也是有求必应，做 到了社区的好邻居。感谢有你们。

3 月 19 日晨，清冷晴朗。楼下突然有人喊解封了。我一兴奋，跑到大门口去 看，解封了！铁栅栏和警戒线都撤了，货架子也挪到了一边。已经有人开始进 进出出了。门卫也只是量一下体温。真的解封了。

带着重获自由的喜悦，我跑出大门又跑了回来。想了一想，就回到家里带了背 包，出去采购。先到后门的一排商铺一看，买菜的人已经在排大队了。其他的 水果铺、杂货铺也是人头攒动，老板们忙得不亦乐乎。

我的目的地是沃尔玛。也许是太早，从外面看沃尔玛好似没开门，门口一个人 也没有。进去之后，有个保安要求看绿码，其他也没什么。我问他超市开门 没有，他说开了。我就开始了大采购。

正是： 窗外忽闻解封声， 心中彩蝶舞花灯。 单骑狂扫临街铺， 神州盛世正巅峰。

2022-03-20 19 日解封之后，我去隔壁四村看了一下，四村还封着，而且封得更严了。原来 还有带栏杆的围墙，现在也用蓝色的板子挡了起来。据说是有确诊病例就会这 样操作。看来我们村还算幸运。

我测采购计划也比较简单，先把冰箱的冷冻部分填满，然后水果和耐放的蔬菜 也尽量多买些。沃尔玛虽然很大，人也不算多，但是货架上的东西明显少了。 特别是海产、肉类以及水果，看来大家的想法和我差不多——在我们还封的时 侯就采购了不少东西。其他的超市也差不多，人们的购物车都是满满的。

上班的写字楼那边还是一样。凭核酸结果进入，周围商铺不营业。所以我们在 家办公的政策延续。

群里和动态里的消息开始变成每日的疫情发布会，也有抱怨封了多少天的，更 有预测会什么时候解封的。还有人专门辟谣的。在这上面消耗时间的主是大有 人在。

刚刚安顿下来的心在 20 日又发生了变化。20 日下午，到大门口一看：又封 了！这解封的时间还真是短啊。货架子都还没摆好，就又封了。

到后门一看，后门也封着。只不过封门板上被挖了大洞——方便大家卖货。

这一封又该什么时候解封呢？

2022-03-28 这次再封终于让我不再对对时间内恢复正常生活不再抱幻想。联想到不久前 西安封城时，很多西安人喊饿、骂政府，我开始意识到这个事情就要发生在 我所生活的上海。我就将成为这个历史时刻的见证者。

为什么我会这样想？因为在过去的两年间，中国采取的清零政策已经让我看 到太多的城被封掉，也间或听到被封的人们挨饿、受冻、缺衣、少药的故事。 上海虽然是中国最发达、最开明的大城市之一，不过它是否能够管好封城这 件事，我是很怀疑的。

我暗自庆幸上次一开封就采购了不少东西，也有点后悔自己没想到只开了不 到两天就又封了，导致还有好几样东西没来得及买。好在家里人口不多，计 划好还能坚持几天。再说后门还有口子，先买这吃，又能多坚持几天。这种 只扫门前雪的自私，让我也有点汗颜。

是啊！面对已知的饥荒和疫情，每一个渴望生存人都会曝露出内心深处最自 私的一面。毕竟生命的基因中，活下去的基因最顽强。

闲话少叙。虽然村子大门封了，大家还是可以在小区了自由活动。我还是每 天坚持运动，散步到小区的每个角落，领略了春天在小区里留下的勃勃生机。

小区里开始每天测核酸。人们也渐渐地习惯了这种生活。测核酸成了在家办 公的一部分。公司开会的时候，都要提前问一声：是不是有人这个时间去测 核酸？

我是一直没有去测的，只到有一天收到一条短信，大意是：根据大数据，自 某月某日起，你没有核酸检测记录。请尽快进行核酸检测，否则行程码会变 黄。将严重影响你的出行。我赶紧打开行程码，还是绿的。

第二天是 3 月 27 日，我打开行程码一看，黄了。上午的时候，楼道长给 送来出门通行证。我说要解封了吗？楼道长说，解封也只能凭证出入，外面 的人不给进的。我听了暗自高兴，没想到也只封了这么几天嘛。

为了不影响出行，中午趁着人少的时候去做了个核酸测试。棉签扫喉还算可 以忍受——十人一管的测试。

做完核酸的第二天，3 月 28 日一早，行程码就变回绿色。小区又解封了。 我跑到沃尔玛想买点东西。不好，沃尔玛被封了，警戒线拉得老长。这是 什么道理？我只好到另一个超市去看。由于超市要消杀，延迟开门，所以 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另外，营业场所无论大小，展示行程码已经不行了， 要当场扫一张现场张贴的二维码，然后看结果。绿色结果才能进去。我扫 了没问题——其实就是 48 小时内核酸结果为阴。

回村的时候，门口果然在查出入证。不过都是买了东西回来的居民，根本没 有什么外边的人还要进去。有人送东西也是在门外等着，村里的人过来拿走。 一切看似还那么井井有条。

晚上风云突变，上海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发布了最新通告。全市 划江而封：黄浦江以东从 3 月 28 起封到 4 月 1 日，黄浦江以西从 4 月 1 日起封到 4 月 5 日。简单说就是浦东人们愚人节见，浦西人们清明节见。

一时间浦东乱了，大超市宣布营业到 28 日 24 时。人们疯了一样地开始采 购食品和日用品。朋友圈里晒的都是空空的货架和争抢的人们。

难道这就是想要我们的生活？

2022-03-31 随着浦东封城——按通知说的是，足不出户——浦西的人们开始紧张起来。 每天一大早就是赶紧去购物，一时间超市人满为患，结帐排队的队伍总是 很长。我也未曾例外。沃尔玛不开，我只得到周边的其他超市尽量采购， 还在网上定了一些东西。

30 日的时候，看到四村也解了封，大概是给里面已经封了好几周的人们 一个上街买菜的机会吧。

浦东封城期间，核酸检测的数据每日播报——感染人数一天比一天多，累 计开始过万。不过，对于 2500 人口的上海，这个数据还好吧？

31 日一早，我们村又封了，比预期的早了一天。不过，还没有要求大家 足不出户。下午的时候，邻居告诉我居委会在招募志愿者。我想，如果 要出去活动，做志愿者最好了。于是，我就去居委会做了登记——他们 给我排到物资组。下午没事，明天等通知。

刚回到家，居委会就打来电话，说志愿者有需求了，让我马上过去。我 作为志愿者就火线上岗了。叫我过来的是机动组。

做志愿者首先是学习穿防护服。从脚到头包起来的白色防护服穿好之后， 还要戴帽子、戴口罩、戴面罩，最后是戴双层医用手套。我成了一个“大 白”。

下午安排的机动任务是看守阳性楼栋。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村已经有了好几 栋阳性案例，他们的楼门栋都用红色的封条封了起来。下午我看到的是主 干道西面的四个阳性楼门栋。已经有志愿者在门外守候，目的是不要让任 何人进出阳性楼门栋。楼里有需求的时候，比如丢垃圾，由志愿者进去收 集和消杀。如果有快递，也由志愿者消杀之后送上去。

我给每组守候的志愿者补充了消杀药水，就是用二氧化氯片配制的消毒剂。 消毒剂装在喷壶里由大白志愿者对物体表面进行喷洒消杀。做完了这一切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指挥部通知大家可以收工回居委会。

到了居委会我了解到，居委会的正是成员也就五六个人。其中书记被紧急 调到另外一个已经崩溃的小区指挥——因为那个小区的居委会都被隔离了。 居委会里的志愿者还是很多的，年龄层次也很丰富。有已经退休居民，也 有封闭在家的年轻人，有党员，也有普通群众。

志愿者是有盒饭吃的。大家做了消杀，脱了防护服，换了口罩，进去吃饭。 饭间，大家还测了抗原——我才知道抗原已经都运到了小区。抗原的使用 比较简单，结果出来得也非常快，基本上三分钟就可以搞定。

明天是 4 月 1 日，是浦西正式封闭，足不出户的第一天。志愿者的任务 还是很多的，从上面收到的要求是早上六点开始按楼叫号做核酸。所以志 愿者要五点半到居委会集合。大家当晚就把防护服都领了回去，早上在家 穿好直接过去。

浦西封闭拉开序幕。

2022-04-01 3 月 31 日晚上回到家，看到网上定的卫生纸到了，还不错；而其他的食 品都到了上海，但是显示无法配送。看来还是定晚了。

4 月 1 日一早我吃了早饭，穿好装备，准时到居委会报道。很多志愿者都 已经到了。大家做了抗原测试，发到群里——这是参加志愿者的一个要求。

大家根据分组领了不同的任务。我原先分的是物资组，昨天做了机动组的活。 在双方协商之下，我继续在机动组干事。今天的任务是给做过核酸的居民发 放抗原。任务也不算重，在大家集中排队做核酸的出口处，布置好桌子，准 好发放物资，喊大家过来每人领一份就好了。

居民们也比较自觉，有序地做核酸，然后过来领抗原。抗原是三个东西一份： 试剂管子（有液体）、棉签和测试面板。有居民不会用的话，还会发一份说 明书——用棉签在鼻腔里取得样品，再把棉签放入试剂管子封好，然后用力 挤压，让管子里的液体和样品融合，最后把试剂管子的液体滴入测试面板的 收集孔。液体就会在面板里慢慢上升，依次经过面板的 T 和 C 挡位。如果 只有 C 挡位变成红色，那么测试结果为阴性——俗称小队长；如果 T 挡位 和 C 挡位都变成红色，那么测试结果为阳性——俗称中队长。如果是中队长， 那么居民要打电话给居委会报告，居委会会安排后续测试。

测试和抗原发放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没有吃早饭的志愿者真的是没有空 吃午饭的。测核酸的活动下午三点多才算结束，志愿者是最后测的。

午饭之后，通知来了一批物资。作为机动组，我们又赶去搬运物资——是蔬 菜。按照每户一箱的量运过来的，总共有 1600 多箱。关于怎么发放，大家 意见也不统一——我觉得应该马上发掉，毕竟菜也放不了多长时间，而且眼 看就要下雨了。最后的决定是当晚先发非封空楼，就是没有阳性的楼。

这一发就到了晚上九点。回到居委会，发现主任不行了——由于多日劳累和 一天没吃饭，主任突然体力不支，眼看着晕倒在桌子前。大家赶紧叫救护车， 找家属。好在主任慢慢的神志恢复了，只是四肢无力。救护车终于到了。居 委会的二把手也不能指挥了。

第一天的志愿者经历真是波澜起伏。

2022-04-05 本来说好 4 月 2 日的计划是 8：30 分到居委会集合，半夜里又通知还要 6 点测核酸。好多人都没有看到。不过去早了也没用，最后还是 8 点多开 始测的。

4 月 2 日我没有再跟着机动组发抗原。我加入了消杀组，负责后方环境的 消杀和下班志愿者的个人消杀，还有就是医疗废弃物的整理和运送。

干这个岗，让我认识到防疫的花费非常大。

就拿大白防护服来说，基本上每个志愿者每天要两身。每天的消耗量在 60 套左右。还有蓝色的简易医用防护服，也是每天消耗 50、60 套。其他的 口罩、手套、面罩、帽子也是很大量地消耗。每天我们运走的医疗废弃物 总有 5、6 大医疗垃圾袋。

消杀用的二氧化氯药片也每天消耗一瓶。到我在这个岗 4 月 5 日下班前， 药片用完 5 瓶，后来换成了 84 消毒液体（次氯酸钠），进行稀释使用。

其他的抗原试剂、所谓特效药“莲花清氲”颗粒和药包也是发完了又运来， 消耗了不知到多少箱。

一个 3000 人的小区就这样消耗医疗资源，上海 2500 万人、上万个小区 一天要消耗掉多少医疗资源？是不是比上海所有医院消耗的都多？

其间还有接收到到兄弟城市捐助的水果。志愿者们也是一阵辛苦，用大小 推车连夜分发给每家每户。当然““小惠未遍，民弗从也”，无论发什么、 怎么发，第二天总有人来居委会说没领到。志愿者又能怎样？

志愿者每天除了服务小区居民：消杀、上门送快递、清理运送垃圾、组织 测核酸、发放物资（抗原、药品、食品）等常规工作之外，还有接待居民 的买药需求、联系买药，给独居老人和困难户配送三餐。

4 月 5 日下午，志愿者又是最后做核酸。我正给下班的志愿者消杀，其 中有大嗓门的人就叫我快去做核酸。我说不去了。许多志愿者就非让我去。 我说昨天刚做过，今天又做了抗原，有什么必要还做核酸？

争执之下，我说我志愿者不干了，谁也别强迫我做核酸！

至此，我的志愿者活动告一段落。

在我离开时，村子里有超过 12 个楼门洞是阳性楼或确诊楼，都被封了起 来。除了专门的人送东西和消杀之外，其他人不能进出。我有次还帮一个 封控楼四楼的居民用绳子綁住一楼的东西，让他从窗户里拉上去。

期间还有几个志愿者住的楼栋变成了阳性楼。志愿者不得不马上换掉防护 服返回家中接受封控，足不出户。

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是一个居民报名志愿者。当场进行抗原测试，结果是阳 性。大家一阵惊慌。一方面让该居民回家封控，一方面如临大敌赶紧消杀。

疫情期间的生活会是这样，我没想到。

2022-04-08 4 月 5 日之后，我们并未解封。回到家里，生活就和做志愿者完全不同了。

每天除了处理居家办公的事情，有了很多时间泡在网上。这才看到朋友圈 里每天晒的都是收到的物资和团购抢菜的经历。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欢 乐的家庭收到了大量的物资，肉蛋鱼蔬菜水果牛奶都有；发愁的家庭只能 晒晒收到的土豆萝卜和洋葱。欢乐的人把东西摆在地上，占了一大片的屋 子；发愁的人只能搞笑地用收到的几根蔬菜摆一个卡通的造型。

我对着前面收到的通行证，发着呆。浦东说 4 月 1 日解封，浦西说 4 月 5 日解封。哪里解了？每天不是核酸就是抗原，就是不说为什么做？ 也不说什么时候解封。每天报告的感染人数都在 1 万以上，有时候还超 过 2 万。但是没有死亡病例，这个合理吗？如果合理，那么封闭有什么 必要吗？

我已经看到有好多老年人颤微微地到居委会要求配药——他们担心的不是 新冠，而是自己其他的疾病——一旦没有药，那是会致命的。我还看到村 里有几个孕妇。她们的定期产检和最后的生产又怎么办呢？

毫无头绪。

4 月 7 日下午，有人敲门。我打开一看，是穿着防护服的楼道长。她告诉 我，我们楼四楼抗原自测阳性——我们成了封控楼，不但不能出楼门，也不 要轻易出门，要足不出户。四楼我知道的是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平常也是 深居简出，很少照面的。我们村封控了这么多天才自测出阳性，究竟是怎么 感染的呢？如果楼到里其他人核酸都是阴性，那么他们只有是在每天外出时 核酸检测的队伍中才有感染的机会吧？

疫情慢慢地来到了我的身边。

2022-04-17 很快就又封了十天了。

印象中这期间每天都在测核酸。大喇叭的声音里喊着叫号下楼，仿佛回到了 人民公社的出工下地时代。也发了几次物资：一次蔬菜（土豆、萝卜和洋葱）、 一次抗原、一次米、面条和食用油、还有一次是两包冷冻鸡鸭。这些物资无疑 对网络上的团购活动有些影响。大家起早贪黑地在群里抢食物的情况也得到 了缓解。

下楼领物资是我们不多的出门机会。在保持社交距离的聊天中，我了解到我 们楼的阳性邻居三口人中有两个被拉到方舱医院了，还有一个老人在家里。 方舱究竟怎么样，等他们回来可以问下。

对于究竟什么时候解封，大家议论纷纷。有的说过了五一就可以了。有的说 过了儿童节才行。我们储备的食物加上发的物资，坚持到五一还算勉强，要 到六一肯定饿死了。

封控楼现在是上门测核酸，一人一管。我说如果不给出测试的理由，我不测。 他们也没有强求，说是自愿测试。本来大家都好好的，结果越测阳性越多。 再说核酸测试的特异性也不是百分之百——假阳怎么办？敏感性只有百分之 七八十——假阴怎么办？

这就是一种制度化生活——没有自由的生活。

想起崔健的歌词：自由不过不是监狱。

2022-04-21 这几天群里虽然团购的信息不那么多了，但是开始出现大量实际困难的帖子。

有一类是强行拉人到方舱的。有高龄老人被半夜强行带走的，也有吃奶孩子 被带走的，更有核酸已经转为阴性还要带走的。方舱的地点也越建越多，有 体育馆，有学校，也有仓库。帖子里关于方舱里的情况好坏也不一，有的如 旅馆，有的像难民营。方舱里也没什么治疗，里面的人呆到核酸为阴就回家。 我感觉送过去是强制的，放回来就没人管了——有个帖子描述的是一个 13 岁的中学生独自拉着行李从方舱回家，步行了几十公里，从早上一直走到下 午。不敢想象如果老人会是什么样子。

有一类是封闭期间发生的不幸事件。有抑郁自杀的，有无法及时到医院去世 的。

当然照例还有晒公司福利、社区福利的。还有晒厨艺的，晒种菜图片的，好 不欢乐。昨天（20 日），晒福利的风云突变：爆出来许多发放的食品有质 量问题，或是狮子头有问题被回收，或是食用油厂商是黑名单企业，或是粉 丝是三无产品。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与此同时，京东运送的货物被卡在路上不让进上海，人为导致货源紧张。联 想到我刚开始定的卫生纸在封闭过程中顺利送货，而食品到了派送点都没法 再进一步，我禁不住怀疑有人早就为这种局面设计好了发财之路。

人类每一次灾难都是考验人性底线的时候。二战时的犹太民族遭受了纳粹德 国全面的毁灭。现在人们看到集中营的暴行之时，甚感震惊——什么样的人 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其实他们都是普通人，只是换了装的普通人。假以时 日，每个普通人都可能慢慢地变成另一种人，前提是站出来说出事情还有另 一种情形的人被禁言。

我希望无论什么情况，大家都要听一听另外的声音。这就是为什么言论自由 对社会保持正义、人民保持警觉非常重要。没有言论自由，政府的权力会变 得无法控制，人民的生活会变得毫无生气。

鲁迅所谓：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只是不能永远沉默。

2022-04-22 今天的核酸检测改成阴性楼轮空，封控楼抽检。这样感觉楼下的大喇叭声音 也少了许多。小孩的期中考试也不会受那么大的影响了。这是不是一个上海 封控开始从“站直了，别趴下”走向“侧卧”的信号？毕竟直接说躺平的话， 领导一直以来的努力就太没有面子了。

轮到我们楼抽检的时候，下楼了邻居们聊了天。原来本楼的阳性已经从方舱 回来了。如果最近村子里的测试没有阳性，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那么 到传说中的 5 月 3 日我们就可以开门出去了。

今天居委会发了两次物资：一次是苗条、午餐肉和酱鸡蛋，一次是一袋米和 一袋面。这是让大家安心在家呆着的节奏啊。

究竟是解封，还是再等？是一个问题。

2022-04-23 又是一个周末，四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明天还是一个五一假期的倒休日。 不过，反正在家办公也久了，休和班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朋友圈里全是《四月之歌》。我并没有看内容，据说打开也是已经被删除 的提示。这样的感觉好似回到了 33 年前的学生时代。那时候就是每天看 大小字报，正事很少。

楼下又传来了该做的正事——测核酸了。

下午又发了物资。这次的东西比较全：卷纸、香皂、洗发水、沐浴露、牙 膏、洗衣粉、方便面和少不了的抗原。

没想到晚上还有一波物资。据说是来自其他省份的援助：苹果、橘子、青 菜，都是急需补充的营养品。

又是一个让大家安心呆在家里的暗示。圈里已经传说要硬封控了：就是把 门都焊死。只管清零，不管人死活了。

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在消息圈里看到至少两例受不了跳楼自杀的。

别人的悲惨世界，对自己也是警示。

五一、五三是不是可以出去转转？

2022-04-24 突然发现现在早上听不到鸟叫了。依稀记得前些日子每天五六点钟的时候， 窗外的鸟叫格外响亮。不用仔细听也能辨认出有好多种不同的鸟，在屋顶 和树梢上比赛清晨的歌喉。有的像密集的子弹，节奏短促，但是很有力； 有的像潺潺的流水，连绵不绝而又婉转抒情；还有一个老道的京剧腔调， 低沉但是远达，似乎在统领着整个鸟群乐队——此腔一起，众鸟皆收起歌 喉，只待此鸟结束那不太动听的旋律。

这两天却很少有这种大型的鸟音交响乐，让我几次不能及时醒来。

难道是春天已过，鸟儿各自开始筑巢觅食，无暇对歌？ 难道是人们无法出户，鸟儿也自觉唱歌无趣？ 难道是叫核酸的喇叭太过威猛，让鸟儿觉得甘拜下封？ 难道是每日消杀的气息让虫儿鸟儿也无处躲藏，早已远顿他乡？

我不知到答案。风也许知道吧。

今天的统一节目是抗原自测。如果异常，测试者自行报告到居委会。我们 封控楼照例还是测核酸，我照例是拒绝。楼长过来通知我，说物资领了， 给个面子去测一下。我说这是两个事情。没有物资是我不能出去买，没办 法；而每天都测核酸究竟为什么呢？如果有道理，我可以测。

楼长说她只管通知。我说收到。

不想晚上又来了物资。被叫下楼，一看是蔬菜，来自湖北汇东。我们还是 可以领一份的。

外面的晚风令人倍感惬意。希望风能把病毒吹走，鸟能再次歌唱。

久违了，天空；久违了，大地。

2022-04-25 今天朋友圈风向有点变化。好多人都在晒自己的手艺——封在家里最长进的 就是做饭的手艺了。不但每天三顿，还要每天不同，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比如我就不爱做饭，营养到位就行，对色香味没什么追求。有的人却不行， 蛋糕、咖啡天天少不了。疫情限制了不少想象力。

早上天气还不错，白云朵朵；傍晚竟然是疾风骤雨，瞬间仿佛回到了骆驼 祥子那天。好在大部分人都只能呆在家里，不会受到落汤鸡之苦。

北京等地也传来了疫情。有些片区也开始封闭。看来大家刚刚看到的上海 笑话又要在自家门前上演了。只要不清零，饿肚皮的事情就会不断在中国 各地巡演。

不是悲剧，难道是喜剧？

2022-04-26 今天早上天空阴云密布，空气潮湿欲滴，有春雨欲来之意。

封控楼做核酸的喇叭依旧响起。今天是一人一管。我决定去领略一下春雨的 滋润。到我们楼洞的时候我就下去了。二十几个人，我排在靠后的位置。做 了一大半的时候，停住了——手机的扫码系统不工作了。

大家在细雨中等了一阵子，系统还是没好，只好先各自回家再等通知。

春雨中的感觉还是美好的。细细的雨丝掠过久未理去的长发，有一种麻酥酥、 毛茸茸的舒服。伸手摸一下头发，感觉潮潮的，并不是洗过头的那种湿润， 而是清凉且坚挺的味道。春天的百种变化、千般妩媚、万类生机就在这无限 的封闭之中悄然失去。

而我，只能关心如何糊口度日。

幸好，老方的新到如期而至——那是封控岁月中不多的期盼和希冀。今天的 主打文章有一篇是老方人道主义力作——不能解救政府，就来解救人民吧。

就是这篇如何在乱世中求生的指导： 奥密克戎将会传遍中国，老百姓要怎么自保？

我知道你可能看不到，做个储备总结。

食品储备

长期储备

1. 大米、面粉、方便面、杂粮

2. 肉、蛋、牛奶、火腿、香肠、腊肉、鱼干、肉罐头、鱼罐头、咸蛋、奶粉

3. 黄豆、绿豆、花生、香菇、木耳、紫菜、海带

4. 桂圆、葡萄干、红枣、果脯、果汁、水果罐头

5. 油盐酱醋、巧克力、干果、瓜子、坚果、饼干、果仁

短期储备

1. 鸡蛋、鲜肉、洋葱、红薯、土豆、胡萝卜、橘子、柚子、苹果

2. 复合维生素、常备药品

3. 卫生纸、卫生棉、避孕用品

不想被关在家里挨饿，当然要做好自保的准备。

武汉、西安、长春、上海等等的教训不得不听，千万不要乐观。

2022-04-28 昨天比较太平，出来做核酸也村里没什么大的动静。天气也是忽晴忽阴。晴 的时候，阳光灿烂，好想下去晒被子。阴的时候，吹弹欲滴，马上就下起阵 雨来。让人的心情也无法平静。

深夜之时，我跑出去锻炼了一阵子，感觉心情才有所舒缓。封闭之中的人们 不单心理承受压力和不快，身体也受到折磨。读书可以解压，锻炼有助放松。 能有机会保护自己，就抓紧。

今天是多云转中雨。

圈里传来各种解封日期的猜测。最早的说今天就有解封的小区。我正暗自盘 算我们村的情况之时，楼长敲门发抗原——每人五支。我忙问什么时候可以 出去。楼长没好气地说，我们楼栋又有一个阳性，已经送去方舱了。我惊 讶之下又问，是几楼的。楼长说 201。我说 201 不是刚从方舱回来吗？楼 长说，回来的没事，留在家里的那个又阳了。

原来如彼。这个病毒的感染真的是变化多端——原来怎么都不阳，等阳的人 回来了阴的又阳了。这个潜伏期有点长。

晚上 7 点多时，圈里开始传出大家的敲盆音乐会。有许多小区的许多住户 准时开始敲响自家的锅碗瓢盆，向政府表明没有饭吃的态度。原因是不知谁 泄漏了一段电话录音，说是每户每天有发 60 元的物资。这下可好，大多数 人都说自己没领到过 60 元的物资。要求补上。所以就有了敲盆音乐会。我 们村倒是没什么动静。

群众挨饿的时候，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可能变成熊熊大火。谎话说得太多， 再说真话也没人信。

2022-04-29 今天气温骤降，坐在屋里感觉冷嗖嗖的。

下午来了一批物资，东西还比较丰富：饼干、面条、大米、肉罐头和酱菜。 吃饭的压力终于又可以缓一缓了。领东西的时候，又和楼长聊天。我们隔 壁楼栋的封控条已经都摘掉了。我们因为多了阳性，又延长 14 天。看来 五一解封是没希望了。

收到物资，邻居有的开始唱歌。有一家打开了卡拉OK，歌喉响彻整个楼栋。

短暂的欢乐，也是那么令人向往。珍惜美好时光。

五一的假期，看看怎么在线度过吧。

2022-05-01 转眼已经 2022 年 5 月了。

5 月 1 日春光明媚，阳光非常灿烂。晨风从窗口吹来，让人倍感春天的清凉。 楼下有两位大白在打扫卫生，非常认真地挥动着扫帚，把多日积累的落叶和杂 物清理到垃圾桶。完成之后还做了消杀，仿佛病毒无所不在。

大白是志愿者，他们在封闭期间执行了社区的大部分工作。每天工作时间很长， 有时从早上 6 点开始，一直到晚上 10 点。前面我也做过几天，对这些有一 定的了解。如果没有人做这件事，政府又该如何呢？

我从窗口看着大白，脸上沐浴着春风，心里想着何时解封。

打扫完成之后，又来了几个大白，开始用喇叭叫人做核酸。虽然外面春光无限， 我没有下去。

下午又发了牛奶。

圈里已经有小区发了出门证。每家可以有一个人出去 3 小时。超市也开了，10 个人一组进去，出来后下面 10 个再进。每次 10 分钟。

这听起来滑稽——仿佛回到了原始社会，但是这就是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上海。

2022-05-02 今天天气非常好。一大早就阳光灿烂，又是晒被子的好时节。

我们照例不能出去。

群里已经流传出来拿到出行证的照片。尤其是有几张劳动人民发挥了极大的 聪明才智——用扁担对抗了不能用车载东西的问题。有两个人抬的扁担，有 一个人挑的扁担。每根扁担都挂满了从超市采购来的日用品。扁担是个好东 西，担着这么多的东西走个几公里也没太大问题。

饿坏了的人们再也不相信解封的事了。能往家里带多少，就往家里带多少。

还有更多像我们这样，担不到，只能看笑话的人。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 笑别人。

这是历史的倒退，天大的滑稽。

2022-05-04 今天是 54 青年节。

一大早楼下又传来做核酸的呼喊声：大朋友、小朋友都来做核酸。

我核酸虽然做得不多，但是也有那么 5、6 次。我觉得要是感染了，怎么也 测出来了。每天测，有什么必要呢？不是感染的人太多，而是感染的人太少， 没法形成免疫屏障，病毒还是会传播开来——直到有了免疫屏障。

天气依旧不错。

邻居居然到居委会开了出门证——去买药。很简单，只需要 48 小时内的核酸 码和看病的理由即可。当天回来。

不过邻居回来说药店只接受网上买药，不能进去。其他商店更是大门紧闭，消 费者不得入内。在大街上闲逛，会被巡逻的警察盘问——核酸码、行程码和出 门证统统要拿出来。邻居跑到公园想欣赏一下即将逝去的春天，不多久就来了 警察让大家离开。仅有的几个游人——可能是附近的居民——都一哄而散。

外面的世界太无聊。

而家里最后一个洋葱被消灭了，还剩下一个土豆和一个苹果。

明天的太阳还会照旧升起。

2022-05-06 昨天是立夏。天气也犹如打开了开关，一下子就热起来。太阳毫无遮拦地 照着空旷的院子，有点让人无法直视地面。

立夏传统是要吃鸡蛋。我们只剩下最后 3 个鲜鸡蛋，还有一个卤鸡蛋。 勉强够吃到本周末吧。最后一个土豆也被消灭了。蔬菜就剩下一个小南瓜。 该考虑一下补充点粮草了。

圈里拿到通行证的人有的遇到了塞翁失马的事情。上午刚拿到证，还没计划 好出去干什么，就被小区新测出来的阳性给打断了——通行证作废，继续足 不出户。好烧心啊。

今天，还是大晴天——春天已过，夏风已起。

圈里的调子已经定了：坚持现在的防疫方针。这个比作废通行证还令我沮丧。 看来上半年是要废掉了。

骄阳似火。

2022-05-07 昨天最后的小南瓜被消灭了。今天最后的鸡蛋被消灭了。缺少食物的紧张感 有了。

我中午打电话给居委会，说家里只有大米，没有菜了。居委会回答今天就会 发。我说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电话对面说要听上面的，还劝我加一些团购 的群。我说不会弄，对面说帮我登记。

我下楼过去到居委会。当面和居委会的人又说了我要出去购物的需求。他们 说出不去，出去也没有卖的，坚持让我加入团购或登记。他们看到有东西的 时候就会通知我。

我登记了要蔬菜、鸡蛋、鸡肉和牛奶。

老方的文章如期而至。其中一个只能看到时评的题目： 惨无人道的上海防疫是全世界最坏的 老方对事嫉恶如仇，对大众是悲悯同情，和许多身居国外的高人是云泥之别， 更无论国内那些所谓知识分子。

今天晚上 10 点已经过了，然而并没有发任何物资。看来居委会的承诺也没有用， 都是想当然的。

半个月亮升起来。

2022-05-08 物资终于来了。这次主要是一些蔬菜。每户一份。我们三户分到两份，觉得 不够，就到居委会去反映。

这次见证了飞扬跋扈的居委会。我们开始说不够，是否可以解决一下。他们 说没有了。我就说可以和上面反映一下，保证居民都能够吃。否则人多人少 都一样的话，我们就饿肚子了。然后就捅了蚂蜂窝，居委会的大小官员都冲 了出来了，让我们回去。有问题，自己解决；要投诉，自己投诉。

最后，居委会主任——一个年轻人——还要报告警察。本来是一件解决民生的 呼吁，现在变成了对付坏人的态度。

我觉得这样下去既无意义也无益处，就拉着大家走了。

邻居谈论说现在的政策是楼里有阳性，全楼拉走进方舱——听起来有点不可信。 我在圈里一看，果然有人在核实这件事。从里面的实例来看，肯定是有人遇到 这样的情况，而且还不少。如果这就是政策，天朝的政策是没有什么不敢想象 的，那么制定政策的人是怎么想得呢？再说有那么多地方放那么多人吗？

鲁迅先生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 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上海真得成了一个人道主义灾难。

下午，来了一个志愿者敲门。我团购的鸡蛋有希望了——希望。

2022-05-09 昨天发现了老方的 nitter。好好地看了半夜，横看竖看看到两个字——吃人。 有点后怕，老方肯定是知道这段历史的不容易。他努力用自己的笔详详细细 地记录这里的点点滴滴。达官贵人也好、市井平民也好、正人君子也好、伪善 小人也好，能不放过的，一个也不放过。

倘若后有来者，有幸看到老方的记录，还原这段历史，那么我们经历了这种种 吃人的经历的人，都算是三生有幸。

这两天都没有再测核酸，似乎风平浪静。谁知道多少人正饱受煎熬：或无米下锅， 或无药治病，或无家可归，或亲骨分离，或孤独寂寞……

一早，楼下喊我们的房号。我下去一看，是昨天团购的鸡蛋到了。谢了大白，我 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有点保命的吃的了。团长人很不错，晚上还打电话过 来问我收到没有。我谢过之后又问，还有什么。团长说，现在静默了，暂时不能 团了。我真是走了狗屎运，在关门之前收到鸡蛋。

还有没有没有吃到鸡蛋的人。

救救他们！

2022-05-11 今天一大早又响起了做核酸的大喇叭声。做核酸的程序里加上了要带上测好 的抗原。看来抗原和核酸开始竞争了。

静默了两天的人们乐得出来转转，所以大家下楼还是比较积极的。除了一个 采样的医护人员和一个扫码的助手之外，消杀、维持秩序和坐着闲聊的大白 还有 7、8 个之多。人们交谈着，孩子欢乐着排队测核酸。大家都把这件事 当成了理所当然。

下午，又发物资——鸡胸肉。来得比预计的晚了点，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 到肉了。

和邻居们聊到入户消杀的事情。大家居然以为无所谓！

人们是有些麻木了。该发挥文字的作用了。

2022-05-15 五月已经过半，圈里开始有了一些关于上海解封的消息。

最厉害的是一则所谓会议纪要，里面的解封步骤非常详细。首先是高中学生 返校上课的时间就是下周。其次各个区逐步拆除隔离措施，并恢复商店。然 后到月底上海恢复正常状态。这个速度不可说不快。

另一方面，疫情控制的最强国朝鲜爆出了疫情。有发热症状的感染人数惊人， 看来已经到了无可隐瞒的地步。不过，朝鲜发布的政策还算科学，号召大家 居家自己治疗——可能也是无奈之举。

朝鲜的情况说明，再严厉的封堵政策对新冠传染是没有作用的，而且可能会 适得其反。完全放开比现在中国的清零政策要好太多。需要克服的只是大家 对这个疾病的认识，而不是恐慌和威吓。

今天消灭了最后一个土豆后，家里的蔬菜完全结束了。从团长处得知外面的 连锁超市已经可以电话订货。我打电话给苏宁小店。他们说蔬菜和水果是没 有的。我问有没有速冻水饺。他们说有的。我问怎么卖。他们说配到什么就 是什么，不要问价格；而且今天定的话，后天才能送。

我完全不理解。买卖东西还不知道价格？这是什么世道？

家里还有一些鸡蛋，还有干海带和紫菜以及榨菜和腐乳。我就没有再和苏宁 聊，决定再坚持几天。

楼下的大喇叭已经两天没有叫核酸了，而是敦促在院子里的人们回家——需 要保护来之不易的防范区成果。

似乎解封越来越近了。

2022-05-17 昨天，上海政府公告说有序恢复正常生产生活，受到群众的一阵嘲讽。新闻中 播出的公交、超市等解封场景也被大家真相了一番。

与此同时，昨天居委会又发放了一批蔬菜（包括3个甜瓜）。这个看起来也和 恢复正常生活有点距离。

大家说上海的新闻是给全国人们看的，而上海人民要听居委会的通知。

昨夜的月亮非常亮，也很圆。圈里有不少拍月亮的照片，我不知什么意思。

今天的天气到下午突然变得晴朗异常。阳光简直就是夏天，照在窗口非常得 刺眼，让人无法直视。

圈里看到郊区已经有人出来了。有理发的，有吃快餐的，甚至还有踢球的。

晚上的时候，居委会打电话给我送青菜。这倒是一个惊喜。我原先只是在居 委会登记了需要蔬菜、水果、鸡蛋和鸡肉，没想到先是鸡蛋在静默前送到， 现在又是青菜来了。五十元一大包，还是非常好的。尤其是久违了的生菜， 明天早上就可以吃了。

我问解封还有多久？居委会的人说，再坚持几天。

大概快了吧。

不知道我们的夏天是何年？

2022-05-20 转眼到了 520。今年上海的鲜花市场应该感不上这波商机了。是不是能赶上 解封的热潮大卖一翻，我也不敢乐观。因为昨天居委会发了一波猪肉。这次 的肉是苏州的正品，有带皮瘦肉和大排。这个节奏不像要马上解封。

往年的高三学生都要进入最后的高考冲刺了。今年却有各种不祥之兆：竟然 有政策不让新冠感染的考生参加考试？这个从古到今，闻所未闻。人们在中 国唯一比较公平的晋级之路也被新冠堵住了？

2022-05-22 又是一个周日。每到周日总感觉下周一会解封，都快成了精神压力。这不是 学习开始统计学生上学的交通工具：私家车、自行车、步行。没有公共交通 工具在列。这个统计是不是意味着学生要到校上课了——毕竟 6 月份有很多 关系到孩子们未来的考试。

但是未来又在哪里呢？

2022-05-25 昨天晚上 10 点多，我正想出去锻炼，楼下传来了大喇叭声：发物资了。 果然不久就轮到我们楼长让我们下去取东西——挺重的一个纸箱子。打开 一看，里面是调味瓶子、油、苗条和大米。这个估计又是让大家呆在家里 不要动了。

其实我家的米确实不多了。不过，我已经在居委会和超市订过了，超市说 第二天就到。果然，今天超市和居委会的米都到了。我仔细一问，原来居 委会也是从同一个超市订的。价格也是一样。

家里有米，心里不慌。今晚出去的早了一些。外面果然不出所料，到处都 是饭后遛一圈的街坊邻居。我仿佛有回到了最早封村的那些日子。人们不 再呆在家里，而是在中心马路和几个宽敞的地点开始运动和聚集聊天。

我们是防范区，但是也只能在小区里转。没有人再拿大喇叭喊回家、回家 了。

又有多少人会回了家呢？

2022-05-26 今天又来核酸检测了，也是要求带抗原测试的结果，还加上了一条凭 48 小时核酸证明登记发出门证。天大的恩赐！

我没有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活动我已经受够了。虽然无法正面对抗，还 是离它们远一点为好。几个小时的出门活动，并不是我所期望的自由；我 们所需要的自由是能够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去，做我们想做的事。不是给你 一个劣质的纸片，告诉你只能步行，几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还要有核酸 报告才能得到。天大的笑话！

反正过了不久，中午又发了鸡蛋和青菜。不出去也有菜吃。

2022-05-28 今天上海下着小雨，天气也算惬意。本来已经发下来的出门证也被取消了。 大家都想着好好睡个好觉，不想早上大喇叭又开始喊着要一人一管做核酸。

我对此已经麻木，并觉得毫无意义。

晚上，我趁着夜色，冒着小雨到院子里转。果然不出所料，院子里道路上没 有什么人。我先到正大门，那里只有一个保安，而且门也没有栅栏，看起来 似乎是要解封了。

“能出去了？”我问保安。 “不能。”保安回答得干脆。 “什么时候解封？” “我也不知道。”保安犹豫了一会，又补充道：“政府说解封就解封。”

我又到了后门。保安室里一个保安也没有。封闭的大门上的裂缝越拉越大， 我觉得我钻出去应该没问题。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外面毫无生气。共享单 车百无聊赖地派在那里，似乎等待着什么。

我往回走去。突然发现一个变化——我们楼前的一排似乎搭起了一个帐篷。 我走过去细看。果然是个帐篷，里面还住了一个志愿者——大白。一楼的 门栋也被栅栏拦了起来。

“这里发生什么事？”我问大白。 “你还不知道？阳了。”大白说道，“一楼。” “我说大家都一直没出去，也阳了？”我又问。 “一楼是上医院回来感染的。” “那人呢？” “早拉走了。” “那为什么还封起来呢？” “政府的规定，7 天不能出来。”大白说道。 “让你在这里守着也是规定？”我不解地问。 “是的。没有办法。” “辛苦了。”我道别后离开。

难怪我们刚刚发出的出门证被取消了，原来有了阳性。如果是这样，解封 反而会更危险吧：不是被关起来，就是被拉走呢。

2022-05-30 下午的上海发布传出了大新闻：除了定语修饰的地区之外，6 月 1 日起，各 个小区居民自由出入，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止。这就是解封了！

晚饭后，我出门一看。院子里已经热闹非凡，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新冠病毒了。 大家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孩子们左奔右突，让人目不暇接。正门口，更多 的人围观取快递。

我想，这么个情况应该告诉居委会也不用再等到 1 号了——今天就宣布我们 自由出入不更显超前服务意识。让大家都堆到一天出去，反而没有太多的好 处。

我走到居委会，发现居委会已经没有往日此时的热闹景象。门口也被拦了起 来，大概是缺少人手把门吧。我也懒得走进去，就对着出来的人说了我的想 法。居委会的人说，他们还没有收到通知。天哪，新闻里市长都宣布了，难 到还要等到有人通知？

我想，当年日本宣布投降的时候，日军也是听到广播就立刻知道不用打了吧？

6 月 1 日究竟能不能顺利出门，让我们拭目以待。

2022-05-31 今天小区我们还没有解封，但是朋友圈里已经充满了各种解封后的活动场景， 晒着各种美味的食物。大家仿佛把自己本来应得的日常生活看成了莫大的恩 赐，好似原先经历的不期之封锁竟然是理所当然。

晚饭之后，零星传来鞭炮之声——颇有上海过年的感觉：市区燃放烟花炮竹 是禁止的，不过总有人能够在太岁头上动土：点上一小串，再点上一小串。 让你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让人们在解封中撒点野吧。

晚上 10 点多，我来到正门。这里灯火通明，许多人在分配着团购的青叶， 希望靠着它能在解封之后消灾灭难、百病不侵。人们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 封堵大门的铁栅栏却还是纹丝不动。据保安说，这些并不是居委会摆设的， 是上面有人摆的；如果解封，也得是上面有人来收走才行。

上面的人真的很神秘。

门外马路上，两个摄影师模样的人支起三脚架，那架势是在抓拍解封后的第 一场面。在此之前，也许是无聊，也许是创意。两个摄影师，一个控制相机， 另一个在马路上用手里的测光灯慢慢描画着数字——我看像是 2022 四个数。 他们要用相机记下这么珍贵的时刻。这也许是艺术家、文学家、思想家和投 机家一生中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抓住这样的机会，留下传世的名作。

告诉后人真相，让历史去评判。

一个也不饶恕。

2022-06-01 儿童节的凌晨 12 点是官宣的小区解封时刻。我提前 10 分钟下楼准备看一下 解封的伟大历史时刻。还没有到大门口已经听到哗啦哗啦的噪音，听起来上面 来的人正在把铁栅栏拆掉挪开。

到了大门口，黑压压的已经聚集了几十号左邻右舍。大家都在等着解封出门。 远远的炮竹之声时有时无，预示着封门的怪兽也渐行渐远吧。

5、4、3、2、1，随着人们的倒计时，终于解封了。大多数人步行出门，也有 几个人骑着电瓶车，甚至还有一辆私家车也开了出来。

我打算绕小区一周，看看究竟有什么变化。

一路走过来，还是遇到了不少其他小区出来的人们。有的在照相，有的手里还 放着烟花；还有小孩子也嘻嘻地跟着大人在跑。这情景分明就是过春节。小区 转了一圈，突然下起了小雨。愿雨水洗去尘埃，也洗去病毒，更洗去人们不安 的心情。

睡了一觉醒来，天也晴朗了。

我本想中午去超市买点副食，不料超市分时段开放——上午两个小时，下午四 个小时。我去得太晚，已经中午休息了。其他的小店也刚刚开始打扫卫生，还 没有营业。无奈，我就沿街转悠。

街道非常得干净。我想是有人提前做了打扫，或者环卫工人一直都在坚持工作。 交警也在坚守岗位，重要的路口管理依然非常严格。我就碰到一个电瓶车骑手 因为没有系上头盔的带子而被叫停并打了单子。人们有的从超市买好了东西， 大包小包地提着往家走。看来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理发店的生意并不如想象得那么好，师傅们占据了店里大部分的椅子闲聊着。 修车铺的生意不错，许多人推着不能发动的电瓶车来修理。修好后准备出趟 远门是关了很长时间人们的最大心愿吧。

公司还没有要求到办公室报道——写字楼的政策还不清楚。小区门前已经搭好 了扫码机，进小区要扫码——72 小时核酸检测结果是必须的。

总之，大家一起受了难，又一起解了封，糊里糊涂，不问缘由就这样过去了。

但愿这是上海封城的最后一记。

2022-07-03 时光如梭，在夏日阳光的直射之下，上海解封已经一个月了。其中还有一些 事情值得书写下来，仿佛把伤疤上的结痂去掉。

解封后，核酸检测成了常态话。小区里每天下午六点到八点都可以检测。附 近的医院提供 24 小时检测。办公地点周围也有全天的检测点。检测不收费， 排队的人总是有的。一般都是多人一管。

有大门的地方都安装了扫码装置。进门要扫随申码——核酸检测结果超过 72 小时就会出现禁止通行的声音和字样。这样的结果会导致哪里都去不了：不 能进市场买东西，不能乘坐公共交通，不能进入写字楼，甚至都不能进入共 公厕所。所谓监控无处不在，这个达到顶峰了吧？

为了方便，我虽然尽量按时做核酸检测，但是还是有几次超时。超时后需要 尽快去做检测，然后拿着检测中的显示可以坐公交——保证回家。然而，这 里有个问题，采样到手机显示检测中有一个时间，一般超过 30 分钟，但 也可能更长。我开辟了自行车回家的道路。共享单车一个半小时，穿越一个 区。吹着晚风，也算逃避监控后的惬意。

解封后，餐厅不能堂食。到处都是送外卖的架子和其上摆满的外卖包装。每 日的包装垃圾也是数目惊人，让人痛心上海多年的垃圾分类成果付之东流。

这期间也报了几例阳性，也封过几个地方，不过总体还算平稳。除了每个小 区周末封起来几个小时做所谓“大筛”之外，人们的行动还是自由。

6 月 29 日，人们终于可以堂食了。圈里到处是晒美食、晒聚餐的照片。是 不是某些人的减肥瘦身计划又要打上问号？

6 月 29 日，上海和全国的行程码摘星。上海伴着雨后的双彩虹，大家又在 群里沸腾了。旅游的计划开始走起。

这么快大家就忘了长达两个月的封闭生活？仅仅是核酸常态化就能够和病毒 和谐共处？

冬天毕竟还会再来。

2022-07-09 周六傍晚，突然发现小区出现了变化：前后大门都被封了起来。封门的铁栅 栏是那种交警封路的半米高的黄色栅栏。我走到前大门看到门卫室贴着通知， 说是有两个居民抗原检测异常，让大家居家等候测核酸确认。小区只进不出。

我看到大家还能在栅栏上领取外卖、交换东西，心里也就没有太紧张。再说 我今天早上还趁着核酸有效期还在，到超市买了一些蔬菜和肉。一时半会 家里还有东西吃。

封门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周五回来的时候，公司电脑也没有带回来。下周上班别出不去吧。

待我明天问一下。

晚上 8 点，院子里又开始了熟悉的大喇叭声音。各个楼栋开始依次出来测 核酸。测核酸的队伍比较有序，大家已经对此习以为常了。

几个邻居还在讨论这明天是否可以开出门条出去。

最好可以吧，我暗自想到。解封的日子才几天，难道又让大家怨声载道？

2022-07-10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居委会。居委会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闹着要开出门 证。大家得到的回答是上班是不行的，只有医生开的证明和军人才能出 去，其他人一概留在小区。

我说大家吃饭怎么办？答曰：可以点外卖。

我到后门，看到还有漏洞，就打电话给包子铺买了10只包子。

今日上海格外的热。天气预报是超过 40 度，在屋里不开空调是汗流夹背， 很难忍受。在外面是阳光刺眼，热气蒸人，当心中暑。

下午，上海发布点名我们小区——高风险。不过才一个确诊，就高风险？ 反正就是要关我们，10 天起。

这些我就要担心吃饭的问题了。家里的蔬菜和肉绝对是坚持不到 10 天的。 省着点吃，三五天后就弹尽粮绝了。

还好，楼长敲门进来登记人口，说物资按人头发了。好吧，先看看物资发 下来有什么吧。终于又要回到封控时代了，我的后记还没是没有等到啊。

晚上点了外卖，在前门和骑手交接。低矮的栅栏毫无阻拦，门外也无动于 衷。然而，旁边已经来了一辆大卡车，车上卸下来的是高大的铁门板。看 来前后门都要加固起来，大家订外卖的日子也不会太多了。

我终于要在高风险的小区开始别样生活了。

2022-07-11 今天到大门口一看，果然是高铁板林立，只有中间开了一个小口子。人们 在此开口处也是频繁交换物品，并无阻碍。

中午开始发物资，一共发了三次。一次是鸡蛋，一次是豆制品，最后一次 是一大块带皮猪肉——虽然没有以前网上流传的那么肥，但也是肥瘦参半。 这算是让大家吃点定心丸，封控时间还长着呢。

晚上，同事过来送电脑。我先指挥他到停车方便的后门。原以为后门的门 缝直接可以送过来——不行了，封了两道墙，根本没办法交接。我们又换 到小区旁边的铁栅栏——也不行了，外面也加了一道铁丝网，只能看见人， 没办法交换东西。最后，我们还是到大门口交接，车子停在较远的地方， 直接从大门上递过来，也没人拦。

晚上太阳下山后，开始全员核酸。一栋一栋地叫人，感觉看守的人比下来 做核酸的人还多。

天气很热，大家都无奈。

2022-07-12 今天还是很热。

中午出去取快递，发现小区已经按片区被隔开了。每个小块都安排的不知 哪里来的保安，把守着，只能走统一的出口。被主干道隔开的东西两个院 子各有一个大门，用铁丝网拦着，还有保安里外把守。这简直比监狱还严 格。

晚上照例叫号测核酸。虽然太阳下山了，室外的温度还是很高。大家排队， 采样人员在面罩后面的脸上全是汗珠。我们楼下去之后，有个邻居正在吵 架。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保安对他也不客气，反正不认识。

这样又是何苦呢？如果觉得不好，就不要下来测好了。反正也出不去。

2022-07-13 今天还是火热的天气，好在呆在室内还能挨过去。

一天都没有人叫做核酸，还有点意外。下午有喊发物资。楼组长带上来的 是洗漱用品：沐浴露、毛巾、香皂和花露水。开来混抗疫物资这行的人还 挺丰富的，衣食住行都想得到。

一日无话，又是一天。

2022-07-15 连着两天酷热，连着两天都没有做核酸，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度过。

今天是周五，魔都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经久的热气也消散了不少。

下午楼组长又交领物资——蔬菜和鸡肉包。我问了一下什么时候能够解封。 楼组长说，晚上做核酸，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降为中风险；然后再关三天， 如果还没问题，就可以解封了。

看了乐观地看，下周应该是可以解封了。

晚上的核酸是对名字的，要做到一个不漏。为了解封，不得不做——就像为 了出行不得不做一样。

规则的制定如果对大多数人都不利的话，是否应该考虑改掉？

2022-07-17 今天早上发现小区围墙外面的另一道围墙已经被拆除了。我赶紧打电话给 包子铺，定了 10 个包子。果然，老板一会儿就带着热呼呼包子过来了。 从围墙缝隙里接过包子，我问老板铁栅栏什么时候拆掉的。老板说，昨天 晚上吧。今天是赶紧做的包子。

拆掉一层围墙是一件好事，预示着封闭级别降低了。

晚上又开始叫号做核酸，但愿下周可以开门放行了。

2022-07-21 19 日一早听到院子里有汽车发动的声音，感觉有解封的迹象。我打开手机一看， 居委会果然有发 19 日零时解封的消息。我一看时间，刚七点，还来得及赶到 公司。走到小区的主干道一看，两边的门都已经解开了。人们有的已经从外面 买了菜回来了。

晚上下班，是个YYDS——又要大筛，三天两做的核酸检测。

今天下班回来，听到居委会的大喇叭里喊：今天是最后一次大筛，大家赶紧来 做核酸。感觉一起就要过去了。

算下来，今年已经有超过三个月被关在家里，真是前无古人啊。

但愿今天的大筛真的是最后一次。

2022-10-12 整理完这些记录，我收回思绪：也许我是万众之中幸运的，好好地活下来了。 这本应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却成了最差的时代。 这本应是一个温饱的时代，却成了饥荒的时代。 这本应是一个科学的时代，却成了愚昧的时代。 这本应是一个自由的时代，却成了牢笼的时代。 此刻，你可能已经想到：我是在又一个封控之中写下这些文字。魔都的 10 月 还是对付疫情的 10 月——坚持清零不动摇！

落花流水， 万劫不复。